她的音樂

“童年遼闊而空曠的回憶，見證了一切關于理想的說法�！�

——曹方

第一次聽到曹方，是在學校附近喧囂且烏煙瘴氣的網(wǎng)吧，我打開一個陌生人的個人主頁，黑色的頁面上反復滾動著幾個字：曹方，精靈天唱。背景音樂是她的《風吹過的下雨天》，歌曲的開端有一句低低的獨白：“我在七月的沙灘，穿起白色的貝殼項鏈，我在七月的沙灘，想念你�！�

音樂太過出塵，以至于周圍的繁雜在一瞬間如歌詞里的沙灘上潮水退去，我怔怔地戴著耳機單曲循環(huán)了半下午。這樣遙遠的清澈的聲音，讓我誤以為曹方來自民謠歌手輩出的臺灣，是在兩三年以后，我才確定，她是云南西雙版納人。

1982年5月6日出生的曹方，在故鄉(xiāng)西雙版納度過了無拘無束的童年，她的伙伴都是少數(shù)民族的小朋友，如果你也去過西雙版納，如果你也看過那里被大風吹過碧藍如洗的天空，就一定不奇怪從這個女生骨子里散發(fā)出來的自由不羈。2005年，20歲的我正郁悶地生活在四川常年陰霾的天空下，念書的地方是一所偽軍事院校，網(wǎng)吧是每個周末借以逃離現(xiàn)實的地方。我在網(wǎng)上寫字，聽歌，試圖用音樂和文字給夢想插上翅膀。而同樣的一年，23歲的曹方已經(jīng)發(fā)行了她的第二張個人專輯，她隨心所欲地創(chuàng)作和歌唱著，自由仿佛只是被她環(huán)繞在手指上的氣球，那樣勾勾即來，漫不經(jīng)心。

如果說自由是曹方至出生之時起就流動在身體里的血液，那表達則無疑是這片神奇的土地所賦予她最特殊的力量。據(jù)曹方說起她的少年時光，但凡有情緒時都會畫畫，就像北野武的電影《阿基里斯與龜》里的那個少年，因為與大自然的無限親近，她的世界常常用顏色表達。是什么時候開始習慣用音樂，曹方自己也不能記得很清楚，因為音樂和繪畫相比，是更自然而然發(fā)生的事情，不，或者它根本不能用“發(fā)生”這個詞來描述，當她的傣族小伙伴們載歌載舞，她身在其中，從來都覺得那樣平常。

1996年曹方離開家鄉(xiāng)到省會昆明去念書，后來又繼續(xù)遠走，去成都念大學，去北京做音樂。如她所言，音樂從來不是她的夢想，她的夢想是生活，而音樂是這生活里不可缺少的良伴。她可以在任何時候創(chuàng)作，不管是難過、開心、平靜，抑或抓狂，聽曹方多年，我漸漸相信那就是她用來與陌生人對話的方式，亦是她的生活方式。

自然，每一段都和西雙版納相關。2003年第一張個人專輯《黑色香水》里那首迷幻節(jié)奏的《基諾山》，為我們撥開了版納最氤氳繚繞的晨昏，她在村寨里采集的民謠樂韻在副歌中徐徐落下，是民族與世界的鬼魅融合；2007年的《比天空還遙遠》，是她在驅(qū)車去西雙版納的途中，懷著寂寞而自由的心情寫下；而2010年的單曲《南瀾掌》，更是以曹方手繪的景洪生活地圖做海報，從A到Z揭開了她最親密的小城生活中26個幸福地標。

曹方將《南瀾掌》的所有收益捐贈給這一年家鄉(xiāng)干旱地區(qū)的貧困學生，而“南瀾掌”正是傣族古語里瀾滄江的意思，正是這條百萬大象繁衍的河流，孕育了這個純樸的特別的女孩子。

她的旅行

“我生長在西雙版納，那里的一切都很安靜、空曠、出門都感覺像在旅行。對我來說，現(xiàn)在的每次旅行就是一次清空回收站的過程，旅程結(jié)束之后，感覺自己的心很干凈，眼光也很干凈�！�

——曹方

曹方的音樂生活可稱作為“唱游”，顧名思義，是一邊唱一邊旅游。在創(chuàng)作和制作音樂的空隙里，只要有時間，她就會上路，奔赴很多陌生的遙遠的地方。她采集旅途上汽車的聲音，孩子的聲音，風吹過樹梢的聲音，清晨的湖水微瀾的聲音，最后當做素材放進音樂……曹方不喜歡去那種被開發(fā)得很好的旅游景點，我想，也許因為離自然太遠，一切的發(fā)聲都不夠純粹。

不夠純粹的東西，不是她想要的。

這些年曹方四處走，四處游蕩，獨自駕車去新疆賽里木湖，去若爾蓋草原，去很多并不為大眾所知的小地方。她一路行走也曾遇見過危險和意外，但每次她都這樣對自己鼓勵著：“我從小在版納光著腳長大，在森林里就算遇到蛇也不會覺得害怕，現(xiàn)在的旅途有什么可怕的呢�！彼嘈牛灰裱瓋�(nèi)心真實的自我，就沒有克服不了的恐懼。

她熱愛生活的原味，崇尚心靈的自由，最喜歡貼近的是那些原始純樸的場所，并且一直使自己過著緩慢的生活。曹方在博客里寫過這樣一句普通卻很動人的話，她說：“我喜歡這樣，用很慢的速度，寫一首歌，做一件手工，完成一段文字……”沒有說下去的部分如果完成，應該是走一段路，四處走走、看看、想想、停停。她的旅程和她的音樂一樣，是懶散的，平淡的，在平靜之中有波瀾，波瀾之下有暗涌，就像大海邊上起起落落的潮聲。她看起來像一株靜靜的自生自滅的植物，你只有走近了，閉上眼睛沉浸其中，才會感到花瓣綻開的驚人力量。

曾經(jīng)看過一篇采訪，記者問曹方：是否想過要回到自己的家鄉(xiāng)西雙版納辦演出。她不假思索地回答：不要！然后立即笑著補充說：“因為西雙版納的人們根本不用看演出，那兒的生活太美好了�！辈芊降慕忉屍鋵嵅浑y明白，人們生活在那樣美好的地方，對外界的流行文化都不會關注，他們更多關心的是身邊自然平靜的生活，已有的一切已經(jīng)是最大的財富。

曹方的音樂創(chuàng)作離不開旅行，而家鄉(xiāng)的豐饒充沛，則是她這一路旅行中抹不去的蔥郁底色。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回到西雙版納，什么都不做，只是靜靜地，緩慢地，放空地生活一陣子，等到覺得自己被大自然重新洗滌干凈，又充滿了無所畏懼的勇氣之后，她再投入人山人海的大城市，在那里，在逆流中，唱自己，做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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