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行是有關人在大地上的漫游。而漫游的方式多種多樣，尤其到了交通工具百花齊放的現(xiàn)代：徒步、騎行太極端，飛機如時空穿梭機般缺乏現(xiàn)實感，唯有汽車和火車，是兼具速度與觀測角度的上佳方式。真要較真在旅行者中做個“誰是No.1”的問卷調(diào)查，十有八九獨占鰲頭的會是火車。原因很簡單：旅行者多是熱愛自由的好奇動物——不好奇怎會出門，不熱愛自由如何四處漫游——火車在狹小空間提供的自由度明顯優(yōu)于汽車，也因此更能滿足旅行者好奇的觀察欲。日常生活的吃喝拉撒被原封不動搬上火車，相比之下長途汽車容納的人類活動只能算是某種“簡化版”，火車因此成為體驗當?shù)孛耧L民俗的典型舞臺。

這不是我個人的獨到見解，LP（孤獨星球系列旅行書）的編輯們早秉承“青睞火車”的思路，一個國家或地區(qū)，只要擁有火車運營線，“到達與離開”章節(jié)大段且生動的相關描述定會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。作為指南的旅行書通常是短命的，在結束其歷史使命的同時往往也記載了歷史，有心人——如旅行作家賦格先生，便通過閱讀過時的旅行書獲得重溫歷史的樂趣。比如他在蘇黎世買到一本1984年初版的LP《中國》，里面特別提到：“在社會主義中國是沒有等級之分的，取而代之是硬座、硬臥、軟席、軟臥�！苯�(jīng)過一番對前三種檔次的席位狀況近乎恐怖的羅列，LP作者用“幸福蠱惑者”的口吻吹噓了軟臥的舒適，并鄭重提議即便軟臥的價格是硬臥的兩倍，也“至少坐一次軟臥，以體驗人民當家作主的中國的布爾喬亞式待遇�！�

這段關于中國的火車章節(jié)可想而知每版均在更新，終于進化到了如今的“旅游客車、特快和一些新型客車的硬座相對來說不那么擁擠，可能還有空調(diào)�！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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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越南旅行，我的其中一個目標便是坐一次縱貫南北的越南火車。不光出于上述旅行者的好奇，還因為越南的鐵路線也出自法國人手筆，是法屬印度支那聯(lián)合線的一部分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與中國的滇越鐵路是親戚，沿用在世界絕大部分地區(qū)已進火車博物館的米軌。2002年以前，護照簽證齊備的話，你完全可以從昆明站出發(fā)，一桿子坐去河內(nèi)，再轉往胡志明市。

屬于我和旅伴的越南火車旅行始發(fā)站恰是胡志明市，過去被稱為西貢——沒錯，就是在杜拉斯小說里以粘稠的河水與情欲糾纏承載時光悵惘的城市。

研究地圖發(fā)現(xiàn)，我們住的這條街上便有西貢火車旅游服務公司，買票很方便。可能太方便了，以至于我主觀上夸大了距離，找了好幾個來回，才發(fā)覺它就躲在我們吃早點的巷口。買票的過程很簡單：報上你的出行日期及目的地，選擇你要的席位，工作人員便打出你要的火車票。

我手上2007年中文版《東南亞》越南部分關于這條線路的文字是這樣：“統(tǒng)一快運（ReunificationExpress）火車運行于河內(nèi)和胡志明市之間，行程1726公里，平均時速48公里，全程需耗時30~41小時。越南的火車車廂座位共分為五個檔次，分別為硬座、軟座、硬臥、普通軟臥和空調(diào)軟臥。硬座和軟座的車廂條件相當簡陋，甚至都比不上長途車舒適。”

許是之前的旅程積累的疲乏與懈怠，許是LP的“恐嚇”發(fā)生作用，更重要的，許是我一向對數(shù)字茫然的大腦忽然間醒悟：硬臥與軟臥之間，票價差別不大，至少不會是兩倍的差距……一咬牙，買了兩張空調(diào)軟臥票，票價1547000越南盾，相當于77美元，500元人民幣左右�？此瓢嘿F，可我們該感謝越南政府更改了車票政策，至少如今作為外國人不用付比本地人貴四倍的價格了。

參觀過胡志明市諸多法國人留下的宏偉遺跡，我對火車站有了浪漫遐想，特意留出充裕時間準備瞻仰殖民地式繁復古建�？上д宫F(xiàn)在我們面前的，只是一姿色平平現(xiàn)代小站。進站程序簡明扼要：把手中的火車票遞給身著越南傳統(tǒng)服裝奧黛的檢票員，便直達列車預計�？康恼九_。不象中國的火車站總需爬天橋過地道，像故意考驗攜帶大包小包旅客的體力和意志似的。辯證地看，也說明中國的列車車次比越南多得多，整個系統(tǒng)自然復雜得多。

被“中國式進站”長期折磨也深深豢養(yǎng)的我們，面對如此輕描淡寫的“越南式進站”，真有些不習慣。更何況站臺上還擺放著許多供旅客小憩的桌椅——注意：不是普通的簡易設施，而是飯店里供人吃喝的正規(guī)桌椅，使人產(chǎn)生置身某流水席的錯覺。我不知道這是正在站上經(jīng)營得轟轟烈烈小賣鋪的營銷策略，還是車站傳統(tǒng)的便民措施，手邊也沒本十年前的LP《越南》供考古研究。但見越南旅客都很習慣地享用這些在中國旅客眼中稀罕的設備，我們也趕緊加入體驗行列。